经典艺术——《毛主席在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

南方都市報 方旭東、胡斌 4929

◎點評·許欽松(廣東省美術家協會主席)
  
  楊之光是中國當代重要的人物畫家和美術教育家。近五十多年來,他創作了眾多在形式語言及思想內涵上深具特色的人物畫名作。《毛主席在廣東農民運動講習所》是他探索歷史大場景人物畫創作的佳構,其典型形象與個性表達,西洋結構與筆墨意趣渾然一體,開啟了歷史畫創作的新途徑。

◎對話·楊之光(著名畫家)

畫歷史畫,要化被動為主動
  
南方都市報:你的藝術經歷特別豐富,時間跨度也比較大,我們想從一種整體宏觀的角度來把握你的藝術作品與社會時代變遷的關係。新中國成立以來直至“文革”的繪畫創作,其在光線、戲劇性場面的探索大都與當時的政治文化要求緊密相連。比如那時興起的歷史畫創作潮流,在這樣的政治任務中,你是如何調整個人表達需要與政治要求之間的關係?

楊之光:前不久我在大學城有一個系列講座,叫做《走自己的路》。一是人生道路;一是藝術道路。我說“走自己的路”主要是指,要有主見、謙虛不盲從,自信不驕傲。以歷史畫《毛主席在廣東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創作為例,在農講所是毛主席政治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階段——在廣東培養農民幹部。這張畫,我畫了六張。“在農講所”這個戲怎麼演,值得去思考。我為什麼六次起稿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哪一個場面最能代表組織運動的思想。最後我選了毛主席掰著指頭算剝削賬的場面,它比較深入、內在,不是表面的轟轟烈烈。啟發農民的思想,單純拿起刀槍不行,你得給他算剝削賬,一算起來他就會造反。

  創作歷史畫有主動的地方,又有被動的地方。被動的地方在於,這是一個任務。但你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你看我畫毛主席,從來都是畫毛主席最光輝的形象,畫新中國成立以前的革命題材,我會有選擇的。給我“農講所”的題目,我感興趣,因為這是革命的星星之火,這樣就由一個政治任務變成了主動創作,才能畫好。在我看來,雖然是歷史畫,但還是要還原到現實中最真實的感覺。

◎解讀·李公明(廣州美術學院教授)

中國革命歷史畫的典範之作
  
  楊之光創作的《毛主席在廣東農民運動講習所》在中國現代革命歷史畫創作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但是,我認為其作為歷史畫的學術價值至今尚未被充分認識,理由是:雖然在革命歷史譜係中毛澤東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從事的宣傳教育工作一直被視為重要歷程,但對於作為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1925年10月至1926年5月)的毛澤東,國內黨史界的研究似乎並不活躍;甚至對於毛在廣州這一年(1925年10月至26年10月)的活動有點諱莫如深。一直以來對毛澤東主持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宣傳是孤立的和單一維度的。在這樣的主流話語情境中,《毛主席在廣東農民運動講習所》儘管同樣是在特定的時代意識形態制約下的產物,但由於作者自覺地秉持著歷史主義的創作態度,——作者自述:“如果不能讓人家回到歷史生活中去,我的意思是讓人家回到1926年曆史的年代,就不算成功。”因而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還原歷史記憶的意味。

  毛澤東是在1926年3月16日召開的國民黨農民委員會會議上被任命為第六期農講所主任,而且很有可能在第五期講習所(1925年10月~12月)中他就已經講過課了;這一期湖南學員佔了40%。在講習所任課期間,毛開設的課程有“中國農民問題”、“農村教育”和“地理”等。“中國農民問題”授課23小時,在總共分為五個部分的授課內容中,關於剝削就佔了三個部分,分別是帝國主義、軍閥、地主對農民的剝削。因此,楊之光在創作自述中對“講剝削”的強調是非常符合歷史真實的。

  在歷史畫創作中,“講述者”是一個極富挑戰性的難題——如何講、講什麼?畫家以毛掰著手指的動作作為“講”的形象,並且作了這樣的解釋:“我抓住了‘啟發’二字。怎麼啟發呢?向農民了解受剝削的情況,給農民算剝削賬。毛主席手指的動作就是為農講所學員算剝削賬的動作”;關於“算剝削賬”,的確有這樣的史實:毛給學員講過“三薯加一米”的事情——當時廣東東江地區農民因地租太重,經常只能吃三分紅薯加一分糙米;另外,我想他也可能是在講階級力量的對比,當時毛最關心的問題是敵我階級的劃分以及力量對比。這幅作品沒有選擇描繪同類題材中比較常見的會堂講演,那是易於產生宏大氣勢和歷史舞臺之感的圖式,而是描繪樹下橋頭的課餘談心情景;毛雖然是在學員的圍攏中侃侃而談,仍是儒雅的,甚至顯得有點文弱,這些都與作者後來在70年代畫同一題材中毛的那種雄健英武形象有很大區別。藝術形象的質樸性與歷史題材創作中的歷史主義態度都是中國革命歷史畫創作中十分珍稀的品質,再加上已經很成熟的楊之光式的水墨寫意人物與風景技法,這幅作品在中國革命歷史畫中理應被視為難得的典範之作。